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惟独没有尽头

来源:晋中日报时间:2022-12-23 14:16:03

介子平

校对旧文稿,沉思既往,心有痴缠。流云日子,潺湲记忆,几年来的变化,文字里都能察觉到。

同样一事,彼时写与此时写,不好论优劣,但语境定有差异。在意文字,文字便折磨人,微妙语感,自岁月感悟生。余生且长,何必慌张,青春的快乐,如周末下午的心情,皆因其间充满向往,故言语殷勤,热情洋溢。既长,性情静谧安然,宛畅圆活,文字力避时弊,入古出新,越发的中正充实,情理交融。平生一片心,不因人热,文章千古事,聊以自娱。落花不解伊人苦,谁又怜惜伊人情,有些人渐行渐远淡出圈子,难有一辈子的朋友;人生几回伤往事,山形依旧枕寒流,有些事不知不觉失去兴致,何来长时间的激情。表面暗香浮动,含而不露,实则天衣飞扬,满壁风动。

白日为俗务奔波,夜晚以读书补偿,以求心理的些许安慰。柳璨夜读,“昼采薪给费,夜燃叶照书”,陆游夜读,“青灯黄卷,常至二鼓时分”,是否也此般心绪。六味地黄丸之于男人,乌鸡白凤丸之于女人,服之有益。而读书之益,在于长知识,懂原理,对语感的影响,或在只传其神而不袭其貌。紫砂本凡土,遇匠工以壶,上佳器型,有神有貌,温润如君子,豪爽如丈夫,丽娴如佳人,潇洒如少年,风流如词客,葆光如隐士,廉洁如高士,脱俗如衲子。

静而不呆,正而不板,宛而不荡,畅而不飘,这样的语感,如同国画里的“八格”,石老而润,水净而明,山要崔嵬,泉宜洒落,云烟出没,野径迂回,松偃龙蛇,竹藏风雨;如同生活中的“八训”,勤耕务读,敦伦孝亲,卑无犯上,富莫骄贫,居仁由义,睦族和宗,布衣菲食,气忍家宁。功夫了得,修炼到家,且涓滴不漏,无懈可击,却未免太过温和平稳。“荒凉的山道上,绝无人迹。一切静悄悄的,好似这世上只剩下一轮盈月与一座荒山,别无他物”,古龙的文字,有白石老人篆刻时的大匠之风,一刀下去,不事雕琢,古朴老辣,苍劲有力,布局周致,落落大方。

孤冷文字,即国画里的荒寒意境,模仿不来,学养所致。一见即佳,渐看渐倦者能品;一见平平,渐看渐佳者妙品;初见艰涩,久而渐领,愈久而愈爱者神品逸品也。说的是绘画,文字不出其外,所谓历久弥新、老而弥坚者也。

语感的温度掌控,如昔时窑工看火候,心思缜密,似有良谋,全凭经年的经验。似对各式文字做统一观,通古今之变,抽取内在规律,融多家之言,确立自身面目,这一切无意间完成。向来不缺文字,缺的是有语感温度的好文字。心本不生,缘起而生,心本不死,缘灭而死,生死区别,便在于是否有温度。

苏东坡论书法:“书必有神、气、骨、血、肉,五者缺一,不能成书也。”好文章必是立意准确、层次分明、合理布局、语言生动、文采飞扬,也五者不可缺一。所谓语言生动,盖微妙语感所指。

有时桃花树下,半阙诗成,花蝶已翩跹逝去,灵感还在,语感却没了;间或听水流觞,弦筝凝唱,夜色阑珊而意犹未尽,语感虽在,只是灵感倦矣。